The Voyage of King Euvoran 译者:鵙Azoth


乌斯塔伊姆【注1】历代君王的王冠只使用从各处搜罗来的最为珍稀的材料。王冠圆箍那用魔法雕刻过的黄金是从一块坠落于犬岛【注2】南部,以灾难般的地震将岛屿翻了个底朝天的巨大陨石中开采而来;那金子比任何地球本土所产的黄金都要硬、都要亮,并且色彩从火焰般的红到新月般的黄之间变幻无常。它镶有十三颗珠宝,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哪怕把神话传说也包括在内。这些珠宝是世人眼中的一项奇迹,它们用躁动不安的奇异火舌与可怕如鸡蛇怪【注3】之眼的弧光点缀着这圈圆箍。但是比起其他种种,更为奇妙的乃是组成了王冠上部,用悬于佩戴者额头上方的钢铁般的爪子紧紧握住圆箍,披着一身绿色、紫色、朱红的绚烂羽毛,威严地高高矗立着的那只被填塞、制成标本了的加佐勒巴鸟【注4】。它的喙是打磨过的黄铜的色彩,它的双眸如同白银刃角中的小小暗色石榴石;而七根鲜红色的花边翮羽从它乌木色斑纹的头上伸出,一条白尾巴则羽毛一根根伸直、展开,仿佛某种白热太阳的光束呈扇形从圆箍的后面垂下。那只加佐勒巴鸟曾是它们种族硕果仅存的一只,在比索他尔【注5】还要遥远,与佐希克【注6】的东方相隔万水,几乎传奇一般的一座小岛上宰杀了它的水手们是这么说的。已有九个世代它装饰着乌斯塔伊姆的王冠,历代国王也把它视作他们奉天承运的神圣象征,以及一件与他们的王权休戚相关的护身符,它的丢失将紧随灭顶之灾。

注1:Ustaim
注2:Cyntrom 翻译原因见《The Isle of Torturers》。
注3:cockatrice 斯拉夫传说中一种一种头如鸡,身体如双足飞龙,尾如蛇的怪物,没有羽,却有鳞。据说它们是从鸡卵中孵化出的,它们的凝视可以使对手致命。它们的卵必须生于有天狼星的日子中,受精于七岁的公鸡。这一种卵很容易辨认,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卵形,而是球形,没有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这枚卵必须由蟾蜍孵化。(以上来自百度百科)这种怪物的双目有着石化被凝视之物表面的能力,鸡蛇怪通过这种能力石化它们的猎物,然后用它们的喙啄开猎物被石化的表面取食它们的内脏。(以上知识来自彩虹小马……)
注4:gazolba-bird
注5:Sotar
注6:Zothique

卡尔坡欧姆【注7】之子欧佛兰【注8】,乃是这顶王冠的第九个佩戴者。他戴着这顶王冠,既高傲又庄严,戴了已有两年又十个月,就在卡尔坡欧姆因饱食填馅鳗鲡和胶冻的火蜥蜴蛋过量而暴毙之后。在所有的国事活动,集体接见和觐见公众的日常授予【注9】以及司法的执行中,它为年轻国王的额头增光添彩,并使他在视者的眼中更添一份令人生畏的尊容。同样,它用于遮蔽国王的过早谢顶那教人扼腕的愈演愈烈。

注7:Karpoom
注8:Euvoran
注9:daily grantings of public audience

说来也巧,在他统治的第三年的晚秋,那一天,国王欧佛兰从一顿有着十二份菜肴和十二种美酒的丰盛早餐中起身,习惯性地走入了独占他位于亚拉莫阿姆【注10】城的宫殿一边侧翼的全部,以多彩大理石之躯从它所在的遍布棕榈树的山丘上鸟瞰东方海洋那一片荡着涟漪的天青色的审判大厅。

注10:Aramoam

因早餐而精力充沛,欧佛兰觉得自己随时可以解开法度与犯罪最为错综纠葛的线团,对于向一切作恶之人下达迅速的惩罚也同样已有准备。在他的身边,在他那张雕刻着克拉肯【注11】的象牙王座的右手处,站着一位斜倚着一根巨大钉头锤的刽子手,那根钉头锤的铅制锤头历经回火,拥有媲美铁器的硬度。常常,靠着这柄钉头锤,更为罪大恶极的歹人顷刻间筋骨寸断,或是在历代国王面前脑浆迸飞,流淌在撒满黑砂的地板上。而在王座的左手处,一名专业拷问者不停忙忙碌碌,摆弄着一些触目惊心的拷问刑具的螺钉与滑轮,好似对全体为恶者命运的警示。这些螺钉的旋拧与这些滑轮的束紧并非总是多此一举,那些机械的金属床也并非永远空空如也。

注11:Kraken 北欧传说中的北海巨妖,为一头硕大无朋的章鱼。这么有名的怪物应该不用多解释吧。

那一天,在那个早晨,城市的治安官们带至国王欧佛兰御座前的仅仅是几个毛贼和可疑的流浪者,却没有诸如能够准许钉锤挥舞抑或刑具使用的重大案件。国王本期盼一场赏心悦目的庭审,因此,或多或少,他感到百无聊赖、大失所望;他及其严苛地审讯面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嫌犯,试图从他们每个人的口中轮流逼供出一种比他们遭受的控告更为严重的某些罪行的自白。然而看起来,这些小贼除了偷窃清白无瑕;而那些浪人的罪过也不过是流浪而已;欧佛兰开始认为这个早晨的娱乐恐怕只会是差强人意。因为笞刑【注12】就已经是他可以合法地施加在这类轻罪犯身上的最重惩罚。

注12:bastinado 严格意义上是打脚板的意思,为了文艺度就翻译成笞刑了。(虽然好像也没增加多少文艺度……)

“把这些闷葫芦给朕拖走!【注13】”他朝那些官员们咆哮道,他的王冠也因填膺义愤而瑟瑟发抖,高高的加佐勒巴鸟好像在点头哈腰。“把他们给朕拖走,因为他们玷污了朕的出席。用硬木荆条在他们每个人的每个光脚底板上抽他个一百下,还有别忘了脚后跟。然后把他们从亚拉莫阿姆撵到公共垃圾场去,如果他们还爬来爬去地逗留,就用烧红的三叉戟戳他们。”

注13:Away with these mackerel! 有个俗语是(as) mute as a mackerel(不吭声,一声不响),估计此处的mackerel是这个意思。

随后,官员们还来不及从命,审判大厅就进来了两个姗姗来迟的治安官,用那在亚拉莫阿姆用来逮捕作恶者及嫌犯的有着长柄和许多尖角的钩子费劲地在他们之间拽拉着一个怪异且讨厌至极的家伙。虽然那些钩子看起来在扎入了他穿作衣物的肮脏破布的同时也扎入了他的皮肉,那个囚犯却用一种山羊的腾跃不断地高高跳起,而他的俘获者不得不以跟着做这种既精力充沛又有碍观瞻的腾跃,以至于这三个人呈现出一派不倒翁似的派头。随着官员仿佛风筝的双尾被拉过半空的最后一次飞跃,那不可思议的角色在欧佛兰面前驻足。国王讶异地打量他,眼睛眨巴不停,并不因他那赖以向全体议员鞠躬,让那些官员惊魂未定,还致使他们四仰八叉地直挺挺倒在御座前的非凡柔韧度而怀有先入的好感。

“哈,来者何人?”国王用阴沉的嗓音说。

“陛下,这是另一个游民。”当气喘吁吁的官员重新调整到一个毕恭毕敬的斜靠着的姿势,他们回答。“他本应已经通过主干道用您看到的那种方式穿过了亚拉莫阿姆,不停不歇,甚至不会缩小飞跃的高度,如果我们没有逮捕他的话。”

“如此行为高度可疑。”欧佛兰充满希望地吼道。“犯人,报上你的姓名,你的身世还有你的职业以及你毋庸置疑犯下的无耻罪行。”

那个内斜眼的俘虏好像在用简单的一瞥一一审视欧佛兰、御用钉锤手、还有皇家拷问者和他的工具。他歪瓜裂枣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他的鼻子、耳朵和其他的器官都具有不自然的翕动,而他一直都在用一种使得他的邋遢胡子摇晃盘绕仿若翻腾漩涡中的海藻的方式做着鬼脸。

“吾有诸多名姓,”他回话道,用的是一种音高在欧佛兰听来怪异地让人不悦、令他不由得咬紧牙关仿佛听到金属在玻璃上研磨的声音。“至于吾之身世职业,此间学识,噢吾王,实益汝微。”

“小子,你这是冒犯王威。给出回答,要不让红热烙铁的喉舌来审问你,”欧佛兰咆哮道。

“那么,就让汝知晓吧,吾乃一介死灵术士,出身于一处黎明日落携手同出,月亮光华比肩太阳之领域。”

“哈,一个死灵术士!”国王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死灵术在乌斯塔伊姆是杀头之罪?是啊,我们应该想方设法阻止你进行如此恶行。”

一看到欧佛兰示意,那些官员们把他们的俘虏拉至拷问刑具。令他们大为惊讶的是,考虑到他之前过分洋溢的热情,他同意自己被仰卧着锁上足以把占据者的四肢拉伸至令人不忍卒视的长度的铁床。这些奇迹的官方工程师开始操作杠杆,而床伴随着粗粝的研磨声响一点一点地拉长,直到囚犯的关节貌似尽数脱臼。一寸又一寸【注14】的长度被附加在他的身长上;而尽管,一会儿过后,他从延拉中获得了半肘尺有余的长度,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而且让所有列席者目瞪口呆的是,一目了然,他的胳膊、双腿还有身体的伸缩性超过了刑架自身的可延展性;因为后者已被拉至它的极限。

注14:虽然用的inch但考虑到该世界观下英国已不复存在故直接翻译为“寸”。

见此奇观,举座默然;而欧佛兰从他的座位上站起,径直走向刑架,好像怀疑见证了如此出乎意料之事的他自己的眼睛。囚犯对他说:

“噢,最好放了吾,欧佛兰王啊。”

“你胆敢口出此言?”盛怒之下,国王大喊大叫。“然而,在乌斯塔伊姆,这可不是我们对付犯罪者之道。”他暗地里向刽子手递了一个手势,于是刽子手随即走上前来,高高地举起他那柄又大又重的铅头钉锤。

“让它砸在汝自己的头上吧,”死灵术士说,眨眼之间,他从铁床上起身,挣断束缚他的锁链,好似它们是干草的链环串结而成的。然后,高耸至刑架的猛力拽拉赋予他的一个可怕高度,他伸出他黯淡、干枯,仿佛木乃伊一般的长食指,指向国王的王冠;而与此同时,他吐出一个异国的辞藻,那个辞藻既刺耳,又怪诞,好似在夜间从某地的上空经过,飞向某个不为人知的海岸的候鸟的悲鸣。并且看哪!仿佛回应那个词语,欧佛兰的头顶响起一阵突如其来的、响亮的振翅之声,而国王感到,他的额际变轻了,王冠那他已习以为常的相当重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道影子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以及在场的全体人员,在他们头顶的半空中看到了那只被填塞、制成标本的加佐勒巴鸟,从海员们在一座遥远小岛上宰杀了那只鸟,已有超过两百年的光阴悄然逝去。那只鸟的双翼,一个活生生的流光溢彩,伸展开来好像正是为了飞行,而在它钢铁般的爪子中依旧抓着王冠的那一圈稀世圆箍。摇摇晃晃地,它在王座的上方停留了一会,而国王眼睁睁地看着它,张口结舌。而后,伴随着金属质感的飕飕风鸣,它的白尾羽展开恰似一颗飞翔着的太阳的万丈光芒。它迅捷地飞过敞开的大门,穿越亚拉莫阿姆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入晨光之中。

以大幅度的弹跳和山羊一般的腾跃,死灵术士跟随它而去;无人试图阻拦他。但是那些目击到他离开这座城市的人发誓说他沿着海滨北上,而那只鸟向西直飞,好似归去那个作为它出生地的半神话的岛屿。在这之后,仿佛他用轻轻一跳跳入了他国的领域,再也没有人在乌斯塔伊姆见到过那个死灵术士。但是从索他尔而来,后来停靠于亚拉莫阿姆的商船船员讲述了那只加佐勒巴鸟——那个依旧向着朝晖之光泉的泉源【注15】飞行的五色璀璨——如何在沧海之中飞越他们头顶的天空。他们说那顶由变幻莫测的黄金制成的宝冠,连同它那十三颗并世无双的珠宝,仍然由那只鸟携带着。并且,纵然他们曾在充满惊奇的列岛上贸易过很长时间,亦目睹过不少奇观,他们还是将此事视为最为难得一见、史无前例的不祥之兆。

注15:the sources of the dayspring 虽然dayspring可以直接翻译为“拂晓”,但是从source来看,这里的dayspring还是翻译为“白日之泉”的意思更好。

如此莫名其妙地被夺走了鸟冠,寸发不生的脑袋光秃秃地裸露在审判大厅中盗贼和流浪者讶异的凝视之下,国王欧佛兰就像一个遭到了诸神降下的晴天霹雳的人。哪怕天穹之上的太阳熄灭,或是他王宫的宫墙在他周围土崩瓦解,他的呆若木鸡也不会再添一分。因为对他而言他的王权已随那顶作为他父祖的象征与护符的王冠飞走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全然违背自然,神的法度、人的律例由此而被宣告无效:因为在此之前,无论在历史还是在神话中,都没有出现过一只死鸟从乌斯塔伊姆国起飞的情况。

确实,这损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灾殃,而戴上了金银丝线织锦的紫色宽松缠头巾的欧佛兰则就如此引发的国耻向最睿智的大臣咨询商议。大臣们的忐忑不安和不知所措一点也不必国王轻微:因为那只鸟和那圈圆箍都是绝无仅有的。而且此时此刻,有关这一不幸事件的谣言传遍乌斯塔伊姆,远播国外,而令人惋惜的怀疑与困惑充斥着这片土地,一些人则偷偷摸摸地对欧佛兰指手画脚,说没有加佐勒巴王冠的人没有一个有资格成为那个国度的合法统治者。

随后,按照国难当头之际列王的惯例,欧佛兰带领群臣前去居住着神袛吉欧勒【注16】的神庙——那是一名地球本土的神袛,还是亚拉莫阿姆的主神。遵守祭祀律法的命令,独自一人,光头跣足,他进入了大腹便便,由土褐色釉陶锻制而成,永远地背靠着并且注视着从墙壁的缝隙中透入的狭窄太阳光线中纤纤浮尘的吉欧勒的塑像所在的昏暗内殿。而且,卧倒在经世累纪聚拢在偶像周围的尘土中,国王向吉欧勒献上敬意,请求一项神谕以应他之需启明、指引他。少顷,一个声音从神袛的肚脐中发出,好似地下的隆隆作响变成了吐字清晰的讲话。那个声音对欧佛兰王说:

注16:Geol

“至彼坐落于初升旭日下之众屿寻找加佐勒巴。于彼,国王啊,于遥远之黎明众海岸,汝将再次手握汝王汝朝标志与命数之活禽;加之,于彼,假汝亲手,汝将屠宰斯鸟。”
听到这份神谕,欧佛兰的心情宽慰了许多,因为神明的发语被视为颠扑不破。而且,在他看来,这项神谕言简意赅地暗示了他将重获丢失的、饰有那只被复活的鸟作为上部结构的乌斯塔伊姆王冠。于是,回到王宫,他派人召集他最引以为豪的大战船的船长们——那些船着锚于亚拉莫阿姆的平静海港——并吩咐他们立即着手准备一场深入东方、周游清晨之列岛的长途旅行。

当一切准备就绪,国王欧佛兰登上舰队的旗舰,那是一艘宏伟的四段桨帆船,有着驳古木的船桨和缝制结实、染成泛黄猩红的黄麻船帆,还有一条长长的旌旗悬挂在船桅的顶端,苍穹般深蓝的底色上:绘着那只加佐勒巴鸟,色彩惟妙惟肖。【注17】那些四段桨帆船的桨手和水手都是从北方来的强壮黑人,而站岗船上的士兵则是从西方的希拉克【注18】雇来的凶残雇佣兵;而且,在登船的时候,国王将他的一些姬妾、弄臣以及其他一些侍者带在了身畔,还没忘了带上储量充足的烈酒和珍馐,以使他在旅途中无所短缺。因为记着吉欧勒的预言,国王以一张长弓和一筒装满以鹦鹉羽毛为箭羽的箭矢的箭壶【注19】武装自己;他还带着一柄狮皮的弹弓和一节黑竹制的吹箭筒,从那节吹箭筒中,淬毒的飞镖被发射而出。

注17:……bearing the gazolba bird in its natural colors on a field of heavenly cobalt. 感觉这个“natural color”如果作“天然色素”解的话前面的its就说不通了。指的可能是旗子上鸟的颜色和真的一样。
注18:Xylac
注19:好吧我知道这么念起来很囧,可是想不出替代词汇了……

这趟旅行似乎蒙诸神之恩;因为启程当天的早上,一阵风从西方猛烈吹来;至于有十五艘船舰在编的舰队,它们张着鼓起的风帆,乘着西风向着从海面冉冉升起的太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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